沈穆莊重的紅棕打造的一張椅子，繁覆的浮雕是洛可可式的奢華，扶手沿上血紅的瑪瑙閃動著華麗。一只手便敲打在那動人的扶手上，手的主人，自然是斯曼。

他看了眼面前的兩個物件，終於心力交瘁地扶額。

被西斯派過來的加索，看了會那兩個能讓爺們發狂的尤物，厚著膽子上前：“長官，她們難道不夠美嗎？”

斯曼又看了眼那兩個物件。

一個美得像是個來亡國的妖精。一個純得像是被栽在聖池裏的蓮花。

薄薄的嘴唇說出無比刻薄的話：“失血的矯飾。”

配合著那不屑的眼神，讓兩個物件受到了會心一擊。矯飾就算了，還失血？鬧哪樣啊！

身經百戰又性格潑辣的薄麗塔晃動了下自己纖細的腰肢：“閣下，我有什麽地方比不過您的女神嗎？”

斯曼依舊拿看物件的眼光看她：“全部。”

“全部？”薄麗塔展開魅惑的笑，碧綠的眼挑逗著對方。多麽出色的一個將領啊，她並不想放過。只是她的腳步還沒有踏出，斯曼先她一步起身了。

哦~知道我的魅力了~

斯曼繞開兩個物件，離開了。

薄麗塔：他媽的我究竟是來幹什麽的！幫人家刷深情值的嗎？！！！

加索：哎，殿下對我認為的美人不敢興趣嘛？加索，加油！提高審美！爭取做最好的事務官！話說，明明兩個都很好看了啊？比西斯大人冷冰冰的雕塑樣好看多了。難道……殿下喜歡男的？

冷冰冰雕塑樣的西斯臥在自己的軟榻上，第七次給自己施展了清除咒。

其實她身上已經幹凈到連毛孔都溜順了，可她還是覺得很奇怪，被人親吻觸碰的感覺好像黏在上面揮之不去一般。想著想著西斯起了個念頭：要不，泡個澡？

不知道對於其他生物來說是不是這樣，總之泡澡這項活動對西斯來說，絕對是件稱得上古老的事。

泡在碩大的活水池中，西斯數著自己上一次用水是什麽時候，數著數著就扳起了手指，扳著扳著……好像是一百三十四年前？不對？好像是兩百七十八年前？再算一遍……哦，一百五十多年前。好像也不對……

沒落之戰唯二的黃金統領，轉生之後連算術都學不好。西斯如果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，一定會在懺悔室裏哭暈過去。

活水池每一號駐軍區都有，公共，因為過了集體的時間，此時只有她一個人。

池邊舉起一盞燈，燈火在萊基嗒統一的狼頭雕塑中搖曳著。白色的遮布被燈光照應得一片暖色，在穿廊而來的清風中晃動出氤氳的溫柔。

這樣的閑適如果沒有人打擾那是極好的。

西斯微微皺了眉，又松開了。

夜風吹動著，鎢金和龍皮築造的軍靴無聲無息地停在了簾外。

她的背影投射在簾上，隨著風泛起一層層波瀾。

西斯的手從池中伸出，嘩得一陣水聲，繼而是點點細碎的聲響。

一點一點滴在簾外人的心上。

“什麽事？”

斯曼的喉嚨突然幹澀了，他的喉結滾動了下，才有些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：“先出來吧。”聲音已經褪去了少年的輕靈，變為男人該有的低沈，此時欲望帶來的沙啞，如同與人耳鬢廝磨。

嘩啦的一陣水聲，斯曼幽藍的瞳孔中折射的便是一副氤氳的畫面。

她的秀發從水中探出，一只手撐著池邊，高聳的胸因為站起的動作劃出優美的幅度。影子開始縮小，纖細的腰桿無比清晰地映照出來，風拂過那一層如沙般的布，簾上那個夢般的身影跟著晃出勾魂奪魄來……她彎腰拿起衣服，挺翹的臀帶著那雙纖長的腿在簾上構出窒息的美感。

像蛇皮鼓上落下急促的鼓點，遼闊空靈的吟唱從曠野掠來，王的暖帳紅艷的簾泛起掀動的欲望……

她的發，她的頸，她的手，她的柔軟，她的腰肢，她的臀，她的雙腿，她的足。

寬松的長袍沿著那樣的順序覆蓋，她行走起來，暖色的光影間美得奪人呼吸。

冰冷冷雕塑樣的西斯邁出簾布，出現在了斯曼面前：“什麽事？”

全部都應該是我的。他的貪婪和占有欲幾乎要從那熠熠發光的眼中爬出來，然而他還是用自己的忍耐力和偽裝把它們藏住。藏在一個暗無天日的房間，與他心上那個專屬西斯的地方毗鄰，等著有一天翻墻越瓦，枝繁葉茂。

他清清喉嚨：“出去說。”於事無補，聲音沙啞低沈得可怕。

西斯有些迷惑地往前走去：“到底什麽事？”

“出去再說吧。”他跟在她後面，即使她這時回頭也看不見那白簾。

西斯沈默，她的目光投向地面，斯曼的影子幾乎要將她的重合、包裹。她這時才意識到他這段時間骨骼抽長得過於/迅速，到現在居然已經比她高出不少。想想一個孩子十年都不長，突然六七個月瘋長給“家長”帶來的震驚吧。

至始至終，西斯都沒有回頭，自然也沒有意識到那簾幕在燈光下投出了多麽誘惑至極的風景。

失血的矯飾。

不能否認那是美的。但卻是死的，沒有生機的，如同懸掛在鉤上的一張美人皮。絕美入骨，只是死物。

那不足以讓他心動，唯有她的美，鮮活亮麗，一絲一毫都能牽動他的心，將他的靈魂捕捉。小小的人，跳上他的指尖，飛過他的肩頭，幻化出無數精靈在他的身上跳舞，她跳進他的心房，所到之處，門鎖損壞，紅毯鋪地，最後合為一體，在他的心塔上彈起豎琴。

西斯一回頭就看進了他的眼裏，他的眼眶十分深邃，幽藍的眼深深地嵌在裏面，眼睫下垂，掩著裏面的欲求和溫柔，在黑暗中將纏綿衍生。

她竟覺得那樣的眼神有些可怕，往後一步，才讓視線從仰視變為平視：“說吧。”

“我不喜歡那兩個人。”是的，他跑了大半棟樓就是為了找她說這件事。仿佛想要得到她的褒獎一般。

西斯懷疑自己聽錯了，薄麗塔可是連馬蒂蘭斯（第一卷008隱性出場過的人物，新神界三代）都稱讚過的美人。她神態自若地回答：“恩……還有很多其他的，你可以讓加索帶你去。”

斯曼受到會心一擊：“我不喜歡那些。”

西斯用有些驚奇的目光看著他，然後吐出一句：“納菲索羅還有男/妓。”

斯曼受到會心兩擊：“我也不喜歡那些。”

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，有些答案快要呼之欲出。西斯有些楞住，呆呆地看著他，沈默了好一會，聲音澀澀地應了一句：“哦。”

哦……哦！哦什麽啊？！

然而西斯只甩下一句話：“你一定沒有見過瑪卡塔。”

瑪卡塔？“我……我見過。”

“你見過？什麽時候？”

一……一萬年前。“……”

這次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，語氣中帶著篤定：“你一定沒有見過瑪卡塔。”

“何厚鏵恍恍惚惚紅紅火火哈哈哈……誰那麽有才，十號戰場飛龍被嚇，摔死空騎兵……咯咯，科科……”

西斯：“……”

“角馬餵錯飼料，符號聯盟九分隊全軍覆滅——噗——蠢成這樣，咯咯咯！那麽蠢，科科科科！”

加索：///

“騎著毛驢來打仗？哇人族這是瘋了嗎！？等等等等……等一下，贏了！！？”

加索瞅了眼西斯手上的最新戰報，明明是同樣的報紙，為什麽泰德讀起來就喜感很多呢？（因為他就是來搞笑的）

“符號這回是把人族都得罪了嗎？電磁煉金術加附炮？人族這腦袋咋長的？搞得和變異了一樣……”

西斯看著那人族的大型武器，不得不讚嘆他們的頭腦。

“哇哇哇哇哇哇哇什麽鬼？！黃金天使會聚萊基嗒！！！”

這下西斯沒有心情再聽泰德的鬼叫了，她唰得翻頁，再翻頁。

“黃金天使會聚萊基嗒，白骨三百萬大軍湧入”的標題占了整個版面。背景上——馬蒂蘭斯騎著海威犬帶著神族的軍隊，骷髏將領率著不計其數的白骨大軍。

單是看見那十來個熟悉的面孔同時出現在《戰情速遞》上西斯已經覺得不敢相信。

黃金天使，究竟有著多麽崇高的地位？

如果神界也如胡期一般劃分等級，那麽他們就是貴族，被造物賦予無窮才能的一群尊貴者。

不得不說，新歷的神族確實有點問題，兩個二代相繼墮落；十二個三代中三個死在庫畢若（萊基嗒的主戰場），兩個死在萊基嗒，一個失蹤在汨羅皁（庫畢若的另一個副位面，現已荒蕪），三個墮落（包括西斯），現存下少得可憐的三個；四代和五代雖沒有那般的折損率，卻也都是折損進三分之二。

尤其是兩千年前碧城之戰後，神界鮮少會派出金貴的黃金天使來參與戰場，更不用是說如此規模的外派。

西斯不可置信地盯著上面，又唰得翻面，上面爆出的神族登記表和白骨登記表簡直觸目驚心。

她的臉凝結成了一個固定的表情，嚴肅、古板、透露著前所未有的冷漠。

加索第二次在西斯的身上體會到了氣勢這個詞，哪怕她往日再怎麽如同神像，也比不過此時讓人窒息的冷。他看見西斯死死地盯著上面，於是小心翼翼地把目光往那個角度投去——神族統帥：紐倫肖奧納。

——

“紐倫肖奧納？”輕輕飄飄地吐出這個名字，聲調中帶著近似輕佻的不屑，唇倏然抿出一個冷笑，“蘭蘇，你還記得他嗎？”

蘭蘇穿著一身藏藍的制服，覆雜的灰色紋理在袖口勾勒出獨特的精致，那屬於伊特內特的事務官。蘭蘇站得筆直，將目光投向一側，投向寶座上的君主，用清冷的嗓音回答：“我還記得他，殿下。”

肩上標著三只藍色飛龍的士兵邁著步子走了進來，跪地，低頭，雙上捧起手上的卷軸：“長官，來自白骨的信件。”

幽藍的眼露出興致，一頭黑色短發隨著歪頭的動作輕微擺動，充滿力量的手慢條斯理地收起了手上的《戰情速遞》。

蘭蘇早已在君主露出興致的時候走下階梯，接過卷軸，彎腰將它遞給那個掌權者。

卷軸用了魔咒紙和白玉，最高規格的信件，代表著白骨之王的誠意。

但他展開後，只撇了一眼。“他居然跟我講那些人是以前的殘孽，並不代表他的意志。”

蘭蘇看見他的君王，露出一個無比高興的笑容。

一萬年前，在他弒父殺主篡位時，在他竊取彌撒最高權力之時，在他的鐵騎摧毀侖靈的神殿時。他也是這樣高興又無害地笑，笑容實則包含了無比殘忍的輕蔑與戲耍，以及他企圖移天換日的野心。

“大概是殿下沈睡的時間有些久，讓他以為自己有了揮霍的資本。該派人刺殺殿下，真是該死！”

白骨之王的誠意被他丟在了腳下，卷軸滾落開，露出歉意和歡迎回歸的字眼。斯曼一挑眉，向蘭蘇看去：“你是說他膽子變大了？”還沒等蘭蘇會話，他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，“也是，連紐倫這個縮頭烏龜都敢親征了，他還有什麽不敢的。”他的聲音低沈地如同提琴，優美得像是一條斑斕的毒蛇。

蘭蘇應聲跪在了他面前：“殿下，若不是那些卑鄙的神族，我族又怎麽會落得今天……”他的聲音無比克制，不高不低，用還無情感的語調吐出憤怒的字句。

斯曼沒有正面回應：“蘭蘇，桑潘解封了嗎？”

負責生化武裝的桑潘？蘭蘇的臉上，覆雜的表情一閃而過：“菲羅曼卡表示還需要半個多月。”

斯曼眉一皺，過了會才松開：“那科倫米呢？”

科倫米，昔日著名的黑騎士王朝外交使者，斯曼·伊特內特得力的助手。

蘭蘇保持著他的古井無波：“殿下，菲羅曼卡表示還需要十天。”

他若有所思地點頭，像是劇毒落入酒杯：“要叫他擬好文件，這一回，我們的合作對象是……神族。”

燈光的暖色，照應出危險的氣氛，血色寶石裝飾的扶手上，象征權力的拇指戴著黑瑪瑙戒指，鑲嵌著聖龍之眼的劍倚在王座旁。一切，像是在黑暗森林裏蛇蟒緩慢地爬上古樹的枝頭。

“屬於我的時代，回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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